第(2/3)页 她说到这才算是切入了正题,对芽芽将要出家这件事,锦妃着实惋惜,道:“怎就到如此地步了呢?” “或也是她自己的命数吧。”敏若笑着道。 她越是如此说,知道内情的锦妃心中越是不安,愧疚地道:“这生死间走了一遭,芽芽终究是叫弘恪给连累了。” 敏若道:“说什么连不连累的。这一个来月,实在是出了太多事情,也许是孩子们缘分造化不深吧,这种事情,咱们也没法强求。” 话说到这,便十分清楚明白了。 锦妃就知道永寿宫一系是绝了联亲的心思了,心中虽惋惜懊悔,却知道敏若的想法绝不是她可以动摇左右的。 但她还有些没死心,坐了一会,又小心地问:“我记着有些道门弟子似乎是可以成亲的,大格格年岁还轻,也不知敦亲王和福晋心里是什么打算?” “你是看着安儿长大的,何必如此客气。”敏若先是笑吟吟地说了一句,然后方带着几分怅然道:“医者都云芽芽受过此难,身体元气大亏,需得好生安养调理。这一调理又不知是多少年月,且走着看吧。 左右就算她阿玛养不起她,不还有我这个玛嬷吗?安儿膝下就这两个孩子,芽芽打小在我身边多,你知道,我心里是最疼她的。但凡我有一分,总要为她筹谋安置一点,倒也不愁余生了。” 敏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仍然带笑,瞧着十分和煦可亲。但锦妃自认与敏若相识多年,也算知道几分敏若的脾性,话说到这个份上,几乎就是不容人再多置噱的了。 她此刻若再在此事上说些什么,只怕就没有这和气面孔和温茶喝了。 锦妃默了一时,低声道:“咱们做长辈的,总是想着为孩子们多谋划一些。……幸而还有弘杳这个胞弟,芽芽日后倒是也不愁什么。” 人常说,在家从父、出嫁从夫、夫死从子。若是一辈子未出阁,从父之后自然只有从兄弟了。 想到那姐弟两个一向亲厚,锦妃心里稍微得到一些安慰——眼下有敦亲王疼着,日后还有弟弟照顾,那位大格格这辈子倒也不会吃什么苦。 敏若没多说什么,只轻笑着饮茶,锦妃没有多坐,未多时,便起身告辞了。 兰杜送客出门,回来见敏若披了斗篷在转角处赏梅花,凑近些低声道:“想来再过不久,江南的赏梅文会便要开办了。” “舒钰在南晃荡了一年,也不知此番文会,会不会有什么收获。”敏若抬手轻抚枝头上的梅花,兰杜想了想,问:“可要砍下两枝回去插瓶?” 砍梅插瓶,供在堂间案头,梅香幽幽,在这炭火未歇的春日里,倒也算是一桩雅事。 敏若却笑着摇了摇头,“叫它在枝头开着吧。” 她今儿心情属实不错,也不想什么“有花堪折直须折1”了,此刻见艳红花朵在枝头恣意绽放,连轻展的、被风吹得微动的花蕊都似乎带着自由气息,她心情便更加舒畅了。 在这紫禁城里活了三十多年,没有一天的风比今天的更叫她舒心。 可惜这份舒心是只属于她的。 敦亲王府因芽芽苏醒而一片欢欣,又紧锣密鼓地投入了为芽芽治病、调理身体的进程当中,与敦王府相隔不远的八贝勒府里却是一片阴云笼罩。 朝中皇子之争愈发激烈,康熙按捺了两年,终于出手敲打,直接停了八贝勒的侍奉,罪名是其“溺职”。 但事实上,整个朝堂还找得出几个比这位八贝勒更“勤奋”的大臣了? 没有几个啊! 就是勤奋的点可能不太“正经”。不过皇子夺嫡嘛,结交大臣、发展势力对人家来说好像也确实是正经事。 康熙这群儿子啊,敏若有时看着,都觉着颇为可惜。 若是都能将本事用到正地方上,众志成城,以如今的时代背景,瑞初只怕玩不过她这群哥哥们。 ——毕竟瑞初要跨的步子太大,其中哪一环节少有疏漏就会被全盘掀破。她能安稳发展至今,全靠她这群好哥哥们目光都投注在这京师朝堂之中,相互厮杀斗得不亦乐乎,半点不想往外看了。 看似争的是这五湖四海万里江山,其实也不过是一片笼中天地而已。 一片若不捅破而新立,迟早要裹挟着苍生百姓一起沉沦的笼中天地。 兰杜瞥见敏若懒洋洋地笑着,眼中又似有几分讽然冷意,一时默默,想了想,道:“好歹今儿不用吃素了,叫乌希哈给您做点好吃?” 敏若思考一会,道:“也好,随意做些什么吧。晚晌间阿娜日她们大约会过来,多备几个菜。” 兰杜笑着应了是。 而后朝里朝外的风云变幻,便都与敏若无关了。 康熙回京之后并未在宫中驻留多久,便驾临畅春园。 畅春园中倒是诸事齐备,敏若只管拎包入住,养乐斋中一切自有得力的人打理,去年走时没带走的几盆菊花都被好端端地收在花房中。 她到畅春园没多久,安儿与洁芳便带着两个孩子来到附近的庄子上休养。 如今康熙每年如无意外都要在畅春园中度过大半的时间,一时畅春园附近格外皇子的园林庄田也纷纷拔地而起,离得太近的地方过于明目张胆的,骑马两盏茶左右的时间便能到的附近庄田就也十分抢手。 人人皆知安儿那庄子是孝昭皇后留给贵妃,贵妃又转赠给他的,这些年也确实都是用来做“正经事”,兄弟间虽有眼热的,却无人敢多置噱什么。 今年没打算在庄子里施展身手,他们之所以早早来了,是为了靠敏若近些。 ——等过段日子,按安儿说的,他准备先启行北上,而洁芳则带着芽芽和弘杳在京里,等芽芽再休养得更好些、京中也不适宜休养了,再带着孩子们启行北上。 按照往年的惯例,这期间康熙大约会常驻畅春园,既然如此,洁芳带着两个孩子在庄子里,离敏若也近,还能送芽芽三五不时地到敏若身边去。 安儿又笑眯眯道:“儿子不在的时候,洁芳他们娘仨就托付给您了。洁芳一向脾气好,您可别让她被人欺负了。” 敏若好笑地看了他一眼:洁芳心地是好,对亲近的人也没什么脾气,但对外那一张冷脸,便足够唬住一票人的了。 何况还有护犊子得很的蓁蓁和应婉在,哪怕在京里,谁能烦得到洁芳? 不过安儿的心意很令她熨帖,便只伸出一指点了点安儿的眉心,好笑道:“你啊!” 口吻轻松慵懒,带着一点无奈的笑意,几十年光阴仿佛都在这一指中,愣怔之间,安儿似是不知今夕为何年,恍惚仿佛回到年少时,还与妹妹一起,依偎在额娘怀里,争抢撒娇的年岁。 而一转眼,他已为人夫、为人父,要开始为他的至亲至爱顶天立地了。 见安儿出神良久,敏若扬扬眉,道:“怎么,还赖上额娘了?我那一指头将你点傻了不成?我却不知,自己几时竟有如此功力了。” 安儿回过神来,讨好地冲她笑笑,“是儿子自己出神了。” 他习惯了与敏若插科打诨,娘俩说了一会话,敏若将手中的那瓶花插完了,吩咐他捧到西屋,安放到书房临窗的桌案上,宫女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,悄然退下。 兰杜出去送东西,尚未回来。 只有兰芳立在屋里,安儿知道敏若的习惯,屋门合着,便并不避讳在兰芳面前说话。 他为敏若添了茶水,而后低声道:“额娘,无论瑞初要做什么,无论您想做什么,儿子都会支持你们的。” 敏若愣了一瞬,旋即笑了,道:“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了?” 安儿道:“只是想,这么多年,您与瑞初恐怕都已走出很远去了,儿子也不应再原地踏步。只是不知还来不来得及?” “只要有心,随时都来得及。”敏若轻轻拍了拍安儿的肩,眉眼间带着柔和的笑意,叫安儿微有些不安的心立刻安稳下来。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,兰芳轻轻咳嗽了一声,他会意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言。 芽芽的身体亏损极大,实打实地休养了好一段时间才缓过来的。 彼时她已正经更换了身份,成为了御封的“澈行真人”,休养了月余,好容易气力回来一些,立刻来畅春园见敏若。 许是新鲜的缘故,她穿了身敏若叫染秀给她裁的道袍来,青玉钗梳着发,她面孔眉眼生得有些像洁芳,常年见着额娘和姑姑,气韵也学来两分,不笑而眉眼微垂时真如冰雪造就一般,清清冷冷,格外出尘。 然一笑起来,那双眼里的温和笑意便与敏若无二,便连真切地欢悦起来,神情都与敏若十分相似。 她进到养乐斋便先急着显摆这身打扮,献宝似的在敏若跟前转了一圈,“玛嬷,我穿起来好不好看?” “你仔细头晕!”洁芳颇为无奈地唤她,敏若顺手扣住芽芽的脉,确认她身体真的好转不少便放下心,笑道:“可见是好些了。好看!快坐吧,这段日子天气转热,你的伤口可还会痒?” 按理来说,两个多月过去,芽芽身上的外伤应该已经好全了。但因为给芽芽用的那种类似假死药的东西会抑制她本体的生机,同时也会延缓伤口愈合的速度,敏若才有此一问。 芽芽笑道:“已都好全了,不会痒了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敏若摩挲着她的鬓发,终于完全放下心,洁芳在一旁落了座,眼中也有两分笑意,“这段日子她可真是见好了,每日精神得很,都有心情逗弘杳了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