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 我不能死-《祭汉天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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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宁县,上谷郡最靠西北部的县城,东汉时为护乌桓校尉治。

    在北燕庙堂的凿凿之言中,此地北御柔然,西亦可就近支援代郡,防备羯人,是重中之重。但明眼人都看得出,无非是个偏僻的流放之所罢了。

    但是这一天,驻扎于宁县的数万鲜卑士卒,大都在直属将主的默许下,一脸解气的走上县城街头。路过小摊贩边上,顺手拿上点吃的,走进酒肆几人分掉一罐温酒;遇见姿色不错的女子,还会上前调戏两句,占点便宜。

    一个县城,哪里容得下数万兵痞过境?虽然这些鲜卑士卒都很有分寸,并没有强抢大宗财务或者公然非礼妇女,但是很快,街上行人消散无踪,两边店铺也纷纷关门。

    换在平日,说不得就有脾气不好的,直接砸门怒斥!

    可在今日,却各个喜笑颜开,也不恼怒,反倒是觉得有趣,拿着已有的“战利品”,又欢天喜地的回了营地。

    驻扎宁县的五万鲜卑士卒,作为吴王麾下劲旅,就连当初摄政慕容恪直属的三万精锐,也不怎么放在眼里。若不是两位将主关系极好,只怕私下的切磋较量是少不了的。

    自从慕容恪死后,朝中失去奥援,慕容垂便一直被朝堂排挤,连带他们这些士兵也受尽白眼嘲讽,更是在这偏远宁县,吃尽风沙,无事可做,当真让人气愤。

    但今日一早,有使者自蓟城来,从营中传出的消息,是北魏来犯,燕帝下诏让吴王挂帅领军,镇南退敌!

    防范打压,明升暗降,又如何?到头来,遇着强敌犯境,还不是要求我们吴王回去坐镇?

    而且大家久随慕容垂,对他的行军习惯也有所了解。今日朝中令下,但粮草辎重,后勤交割,都需要时间,最快也要明日开拔。故而除去与后勤相关的部门人员,其余战兵,都趁着这个当口,入城发泄一番。

    而城中唯一没有关门,反而生意大兴的,大概就只有妓院了。

    其实对于这些事,慕容垂并非不知。麾下将领敢默认,也是因为他的默认。

    自家兵卒的心态压抑太久,这般释放一下,不仅旧火尽去,心气士气更是高涨,对于接下来的战斗,也是极有好处的。

    交代了今日的营务,和明日要点,打发诸将各去准备,帅帐中,慕容垂闭目端坐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帐外求见声响起,帐帘掀开,一名亲兵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慕容垂睁眼一看,随即开口大喝:“帐外亲兵,退出十丈外,不准任何人靠近!”

    那亲兵抬起头来,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庞,却是慕容恪生前最为倚重的家奴,车焜普驎!

    作为一名强大的武人,虽然年岁偏大,但车焜普驎的样貌一直都不显老态。只是慕容恪病逝后,短短一年不到,整个人就仿佛被岁月催老,再难复当年模样。

    “老奴,这一年来随我在宁县,又得隐藏身份,真是苦了你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一声“老奴”,车焜普驎不由又想起了那一年,主人带着自己,也带着无比的信任与骄傲,对着自己最信重的弟弟慕容垂,介绍他的场景。

    “叫他老奴就好。阿六敦,国事上有你帮衬,而家事上有他总览,我可是轻松不少!”

    车焜普驎摘下头盔,露出一头几近全白的银发,拭了拭眼角:“殿下言重了。主人的最后一个命令,便是让我听命于殿下,纵然殿下要老奴去死,老奴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。”

    慕容垂沉默片刻,轻声开口:“你可能会死,但我要你在死前,拿回属于四哥的精锐,并且两日之内不使消息外露,你可有把握?”

    “主人精兵,被慕容评拆分四散,不知殿下想要的,是哪一支。”

    对于“可能会死”这样的话题,车焜普驎似乎没有半点兴趣。

    “代郡。”

    慕容垂顿了顿,心中闪过一丝不忍,叹气道:“北魏强盛,本就力压我大燕。此次入境,我亦没有十全把握,何况如今敌方兵力如何、将主为谁、有何策略,我都一无所知。我也想过,北魏会在近年试探性的有所行动,但没想到会这么快,这么迅猛。留你在宁县,本也是以备不时之需,却不想这么快就用上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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