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他沉着脸,面无表情地盯着林徊。 林徊扑腾着,还要重新抱住他。 他蹙眉,手上用了力,两腮咬紧,声音加重,喝道:“林徊!” 林徊抬眸看他,红唇倔强地抿成了直线:“干吗!” “回房间去。” “我不。”林徊眼里的黑越发浓郁,“我说我喜欢你,你听到了没有!” 江崇眼里怒意翻滚,甩下了她。 他眉目凛冽,长腿迈开,大步往外走去,声音似是寒潭冰水:“你冷静冷静。” 林徊冷静不了。 江崇开始躲避她,可是屋子这么小,她只要找到他,就要缠着他,毫无顾忌地告白。 江崇避无可避。 林家传来好消息的时候,林徊正拽着江崇的手臂,叽叽喳喳地说着话。 江崇老旧的手机一阵震动,充满了杂音的铃声响起。 小小的模糊的屏幕上,闪烁着林沅安的名字。 江崇没有避开林徊,直接按下了接听键。 林沅安的声音有些大,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欢喜:“阿崇,你姐姐早上生了,一个男孩。” 江崇侧眸看了一眼林徊,他蹙着眉,喉结滚动,却没有及时回话。 他现在避开也晚了。 这部老旧的手机严重漏音,林徊离得又近,连她爸话里的兴奋,她都听得一清二楚。 她嘲讽地想,当然兴奋了,老年得子,证明自己宝刀未老,足够他兴奋了。 林徊的胸口针扎一般疼痛,只觉得满腔的热情,突然就被人泼了一盆冷水,从头冷到了脚。 她不受控制地想,这个孩子是不是会夺走她的一切? 他是江崇的亲外甥,是林沅安好不容易盼来的亲儿子。 她控制不住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酸意,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地收拢、用力,她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。 林沅安没有听到江崇的声音,又在电话里问了几句。 江崇薄唇微动:“嗯,我姐还好吗?” 林沅安:“还不错,她现在睡了,早上来住院来得匆忙,所以生完了,才给你报喜。” 江崇低低地嗯了声。 林沅安问:“徊徊怎么样了?她最近有没有听话一些?” 江崇瞥了一眼林徊,淡淡道:“挺听话的。” 林沅安嗓音低沉,叹了一口气:“阿崇,这次真是麻烦你了,徊徊那孩子,除了脾气犟了些,也不太坏,忽然送走了她,我最近也想她了,突然没她在身边闹……” 林徊面无表情,抿紧嘴唇,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。 江崇说:“她挺乖的,最近在复习,数学知识补了不少,也很上进。” 林沅安有些惊讶:“你说徊徊愿意学习了?” “嗯。”江崇面孔的线条紧绷了一些,虎口收紧,“她也快高考了,还剩下一两个月,我这边能教她的东西有限,不如让她回去读书。” 林徊终于明白了江崇的意思。 他要赶她走了,他要让她走了。 她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,居高临下地盯着江崇看,漆黑如墨的瞳仁里跳跃起了两束火光,红得灼人。 她攥紧拳头,骨节泛白,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不回去。” 江崇置若罔闻:“我的休假时间也快结束了……” 他话还没说完,手机就被林徊抢了过去。 林徊红着眼圈,脸色难看,不等江崇反应,就冲着电话那头的林沅安吼:“我不回去。” 林沅安没有说话。 江崇冷下了脸,两腮的线条绷得不能再紧。他伸出手,用力按住了手机,一言不发。 林徊清晰地在他黝黑的眼眸里,看到了自己的倒影。 而他的眼里,没有一丝光芒,只有黑暗。 他在生气。 有一股怒火从林徊的身体深处蹿了出来,让她不能思考,她几乎被这火焰吞噬。 她的语气倏然冷静了下来,手却紧紧地拽着手机。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崇,她对电话那头的林沅安冷静地说道:“我不回去,你想知道原因吗?” 江崇眼眸一缩,眼睛黑沉得可怕,他伸手要拿回手机。 林徊背过身,一边往外跑,一边冲着电话冷声道:“因为我喜欢江崇,所以我不想回去,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,我想当他的女朋友,我想和他结婚。这下你满意了吧,是你亲手把我推到了江崇的身边。” 她一口气说完,不等林沅安反应,就狠狠地按下了通话结束键。 身后的江崇已经追上了她,伸手就拽住她的后衣领。 林徊猛地刹住了脚,手机却没拿稳,顺着惯性的力道,被摔在了地上,成了两半,碎片飞溅。 江崇脸色彻底沉下来,目光阴冷,跳跃着黑色的火焰,他紧紧地咬着后牙:“林徊,你闹够了吗?” “我没闹。” 林徊说:“你不相信我喜欢你吗?我说了我喜欢你,我就是喜欢你!” 江崇盯着林徊,沉默了许久,两腮线条紧绷,大步迈开,弓身,拾起了手机。 零件早就散落,外壳也碎成了好几片。 江崇试着拼凑,按下开机键,却怎么也开不了。 他抿紧了嘴唇,往外走去。 林徊跑了出来,跟在他的身后:“你去哪里?” 江崇走到村长家,跨了进去,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,是当地的烟草牌子,味道烈,便宜。 他递了一根给村长,笑了一下:“李叔,你家里的电话机还能使吗?借我给我姐打个电话。” 村长大笑:“跟李叔客气啥,进去打吧,你手机不能使了?不灵了?叔帮你看看。” 江崇把摔坏的手机递给了村长。 村长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林徊,道:“这个是你姐夫的娃?” 江崇嗯了一声,没有回头看林徊,径直进了屋,拨打电话。 他不记得林沅安的电话号码,但记得他姐的手机号。 嘟了几声后,那边有人接起。 仍旧是林沅安。 他似乎气得不轻,憋足了劲,压抑着怒火:“阿崇?林徊呢?叫她过来!” 江崇垂下眼睑,说:“林徊是为了气你,才故意那么说的。” 林沅安难以压下怒气:“叫林徊过来!” 林徊靠在门框上,遮住了外面的光线,眼角眉梢流露出了冷笑:“他叫我接电话,是不是?” 她走过来,接过电话,抬眸,盯着江崇的眼睛,语气平淡道:“怎么了?”这句话是对林沅安说的。 林沅安听到了林徊的声音,怒火燃烧:“林徊,你方才说的那些话,有本事再说一遍。” 林徊冷笑了一下:“你以为我不敢吗?我喜欢江崇!听清楚了吗?我林徊,喜欢江崇,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!” 每个字都格外清晰,掷地有声。 江崇的唇线没有任何的弧度,直挺挺的,手指紧紧地攥起。 他面前的林徊,红了眼,眼里有怒火,也有决然。 她说:“我十八岁了,我成年了,我有权决定我喜欢谁,我也会为我的喜欢负责。我是你女儿,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的性格。从小到大,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,江崇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……我很认真,爸爸。” 林沅安怒道:“林徊,闭嘴!你才几岁?你懂什么叫喜欢?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!孽子!你知不知道江崇跟你是什么关系!你想让我被人戳着脊梁骨吗……” 林徊一直垂着眼眸,不说话。 林沅安极尽了所有的力气来骂她。大约是气急了,他一时噎住,怒吼声戛然而止。 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忙乱的声音。 纷纷沓沓的脚步声,混乱的人声,间夹着医生和护士的喊声:“林先生,林先生……快!扶他去床上,准备降压!通知林先生的家人!” 林徊的心脏悬在了嗓子眼,她攥紧了电话筒。 电话那边是护士着急的声音:“喂?您好?您是林先生的女儿吗?林先生晕倒了,您快过来吧,这里是省医院。” 她说完,匆匆地挂断了电话。 林徊的唇死死地抿着,怔然地听着那头的嘟嘟声。 她脸色苍白,茫然地看向江崇,嘴巴张开了几次,却什么也没说出口。 江崇移开视线,不去看她。 他冷静道:“你去收拾东西,我送你去镇上。” 林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鼻子泛酸,有莫名的委屈,无穷无尽地涌了上来,顺着血液流动的方向,迅速地在四肢百骸里流窜着。 她眼前模糊了一瞬,江崇的身影也跟着模糊,只剩下一个高大的轮廓,硬朗而冷漠。 有眼泪滴在了手背上。 她背过手,胡乱地抹了把眼泪,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,往外面跑去。 江崇还是一动不动,脸上的神色难以辨析。 过了一会,他弓身掀帘出去。 院子里的村长把手机递给他,拍了拍他的肩膀,问:“那丫头怎么哭了?被他爸爸骂了,还是被你骂了?” 江崇没回话,喉结上下滚了滚。 村长当他默认:“她也就一个小女娃,你跟她较什么真啊,而且那丫头也在咱们这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吧?城里的千金大小姐,不容易啊。” 江崇依旧沉默。 他垂眸看着手机。 这一部手机算是报废了。 李叔看出他想要用手机,二话不说,把手里的小灵通塞到了他的手里。 “先拿去用,没手机也不是个事儿。” 江崇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小灵通的外壳,紧了紧手指,说道:“谢谢了,李叔,我先回去了,要是有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,就去找我。” 村长笑得露出了牙齿:“成,你快回去看看那丫头。” 江崇到家的时候,没在外面看到林徊的身影, 他站在她紧闭着的房门前,目光幽深难辨,手指握成拳头,然后又渐渐松开。 他刚刚明明没看到她落泪的样子,现在却可以清晰地在脑海里勾画出她的每一个表情。 她这一次的哭泣,不同于以往。 她性格嚣张,甚至有点跋扈,大笑的时候肆无忌惮,哭起来也弄得地动山摇,但刚刚,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。 他的心里忽然柔软成湖水,生出了几丝心疼。 江崇的胸口轻轻地起伏了几下,他蜷曲着手指,敲了几下门板。 里面没有回应。 他停顿了一会,握成拳头,继续敲。 他沉声:“林徊,开门。” 还是没人回应。 江崇说:“再不开,我就砸门了,我数三声。” 结果,他还没开始数,林徊突然就打开了房门,她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。 江崇低眸看她,视线扫过她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,然后落在了她身边的行李箱上。 她已经整理好了行李。 江崇瞳仁乌黑,盯着她的眼睛,两颊的肌肉有一瞬间的紧绷。 林徊说:“让开,我把行李箱拉出去。” 江崇没动,好半天,才让出了小小的空间。 林徊人先跨出了门槛,再拽了一下行李箱,却怎么也动不了。 行李箱的轮子卡在了门槛上。 她咬了一下牙,用力地拉了一把,箱子还是一动不动,心里淤积的郁气越来越厚重,她气不过,狠狠地踹了箱子一脚。 箱子没事,她却被绊倒了,一屁股往后摔在了地上。 地板坚硬冰冷,撞得她从尾椎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,就像是骨头裂开了一样。 林徊又疼又气,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。 她直接坐在坑坑洼洼的地上,蜷曲起双腿,埋头在膝盖里,无声地落泪,一点一滴,落在了她的裤子上。 她紧紧地咬着牙根,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。 江崇唇线绷得紧,他蹲了下来,目光定定地盯着她头顶上的发旋,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。 靠得近了,他听到了少女压抑的哭声。 面前的林徊,是受了伤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。 江崇没说话。 林徊却猝不及防地抬起了头,朝他扑了过去。 少女清甜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息之间,她漆黑的眼眸湿漉漉的,满是温柔潋滟的水汽和几分独有的倔强。 她半跪着,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,小声地呜咽着。 脸就埋在他的脖颈上,热气、呼吸和眼泪,全都贴在了他的皮肤上,他脖子上的动脉跟着剧烈地跳动了一下。 第二次了。 她第二次在他的怀里哭泣。 这一次,她什么话也不说,只是哭,压抑得让人心疼。 江崇回抱住她的肩膀,钳制住她肩膀的手指越来越紧。 他的脖子一片濡湿。 有眼泪,也有她湿润柔软的唇贴出来的。 江崇的身体一直都在紧绷着,他时刻控制着自己的反应,时刻提醒自己,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比你小了十岁,她才刚刚成年,她还是……你姐姐的继女,你名义上的外甥女。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,林徊开始说话了,她的声音带了鼻音:“江崇,我问你,你姐姐生了孩子,你开心吗?” 江崇也不知道他到底开不开心。 他从小就和姐姐相依为命,现在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人,是应该开心,但也没多开心。 他侧眸,又盯着她趴在他肩膀上露出的侧脸看。 或许是,他知道她会不开心。 林徊自嘲地笑了:“我知道你们都很开心,我是不是很坏,可是我开心不起来。那个孩子的出生,就会让我……” 她手指用力地攥紧,牙齿咬得紧紧的,隐约有些颤抖。 “就会让我……让我想起……我妈和我妹妹死去的惨状。”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。 那天的一幕幕如同电影放映一般,在她的脑海里闪过。 满目猩红的血,弥漫开来,她妈妈和妹妹的面孔都被撞得血肉模糊成一团,浑身伤痕累累,不见一处好肉。 而坐在后座的她虽然也受了伤,却活了下来。 她还记得,她倒在血泊里,挣扎着要爬去妈妈和妹妹的身边,却怎么也动不了,只能无力地看着妈妈死不瞑目的双眼。 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刻,她妈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——徊徊,妈妈不能带你走了,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,是你爸爸对不起我。 谁也没料到,一辆大货车忽然失控地朝她们冲撞了过来。 那样可怖的画面仿佛撕裂了时空,带着惊惧扑面而来,转瞬就可以吞噬林徊。 林徊的眼眸像是被那样的血色染红了一般,她颤抖着嗓音:“江崇,我很早就知道爸爸对妈妈已经没有感情,可是,我怎么也想不到,在妈妈去世后,不到半年,他就再婚了。” 她的睫毛重重地颤抖着:“那个人还是我家的保姆,妈妈离开后半年的时间里,她曾是我最亲近的那个人,她陪着我,给过我温暖……”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,但江崇知道,那是他的姐姐。 他垂下眼睑,嘴角绷直。 “可是我从来没想到,她会勾引我爸爸,怀上我爸爸的孩子,取代我妈妈的位置……所以,她之前对我好,是不是也只是她的计谋罢了。她只不过是想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,而我也只是她上位的工具而已!” “从小到大,我都只是工具,小时候,妈妈用我和妹妹,来博取爸爸的关心。后来,妈妈去世了,我用叛逆的自己做工具,来博取爸爸的关注。我不明白,只有我活下来,就是我的错吗?我们都失去了亲人,为什么他要恨我?他不再夸我成绩优异,也不再夸我跳舞跳得好,更不会夸我乖巧了,在家里,我们彼此是隐形的。” 直到她变成了不良少女,逃课、打架、泡吧……一点一点堕落,然后一点一点地博取他可怜的关注度。 她恨他,恨他绝情,因为他执意离婚,逼得妈妈不得不立马搬出林宅,才会匆匆忙忙间出了车祸;恨他多情,发妻去世不过半年,就娶了新人进门;恨他冷漠,从小到大,她在这个家里,没有获得过几丝温暖。 以致,只要有人给了一点点温暖,她都想狠狠地抓住,不肯放过。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江崇身上甘冽的、充满男人味的气息,微微抬头看他的下颌,线条流畅,冒出了青色的胡楂。她想也不想,伸出柔软的手指,轻轻地抚摸着,又硬又扎手,却又透着性感。 她还想往下摸,才刚刚碰到喉结,下一秒,她的手就被紧紧地攥住了。 江崇没说话,喉结上下滚动。 林徊感受着从江崇掌心传来的干燥热度,静静地说:“行李箱太重了,轮子好像也有点坏了。” 江崇嗓音微沉:“嗯。” 她声音有些小声:“我不想走,江崇。” 江崇沉默了良久,虎口收紧,又松开。 “江崇,我是真的喜欢你,很认真。” “刚刚在我爸面前,说的不是气话。” “我喜欢你,是想和你结婚的那种喜欢。” 她说完,微微抬高了身体,猛地就强吻上了他紧抿着的薄唇。 这些天的偷袭,让她早就熟能生巧。 江崇眼眸深沉了一些,黝黑,不见光泽。 他的手,渐渐收紧,彻底地将她的小手包在自己的大掌里。 不过一会,干燥的掌心里,就渗出了温热的汗。 大概是迷了心窍,中了蛊一般,他没有动,反倒缓缓地收拢起了手指。 却在对上她视线的一刹那,胸口一阵颤抖,他猛地偏过了头,握住她瘦削的肩膀,推开她,两腮微动:“够了!” 骨节用力得隐隐泛白。 “不够!”林徊看着他,“江崇,你明不明白,我不想走……” 没有人回答,沉默了许久,这样的寂静让人难堪,林徊气得脸上一片红一片白。 然后,江崇听到自己鬼迷心窍的声音:“不想走,那就不走了吧。” 林徊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,刚想要说什么,刺耳的小灵通铃声打破了两人的暧昧僵持。 江崇身体一僵,松开了攥着她肩膀的双手,抿起嘴角,摁下了小灵通的接听键。 声音有些沙哑:“喂?” 电话那头的人是江媛,江崇的姐姐,林徊的后妈。 江媛的声音有着生产过后的虚弱:“阿崇?” 江崇低低地嗯了一声,轻轻地看了林徊一眼,站起来,往外走。他避开林徊,关上了院子的门。 江媛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,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,尽力调整着情绪,才问:“你喜欢林徊?” 江崇几乎没有思考就否认了:“没有。” 江媛的心就往下沉了沉,她和江崇从小相依为命,没有谁比她更熟悉她的弟弟,如果江崇真的对林徊没有任何的心思,这样荒唐的问题,往常的他根本不会回答。 江崇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。 他手臂的肌肉微微收紧。 江媛气得说话都有些不稳了:“阿崇!林徊她才几岁……她就是一个孩子,你到底看上她哪里?你知道不知道,你已经二十八岁了,你比她大了十岁!” 江崇舌尖顶了顶上颚,目光落在了黄土地上的一颗小石子上。 “她年纪小,或许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,更何况,她现在这样叛逆,你能保证她说的喜欢就是真的喜欢吗?” “你应该知道,她为什么被送到村里去吧?如果她听话,沅安何必送她去参加那什么节目录制?” 江媛一直没听到江崇的声音,心已经沉到了谷底。 她送林徊去阿崇那,考虑过他俩的年龄差,以及阿崇的稳重成熟,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。 她深呼吸一下,克制着情绪,换了平静的语气说:“阿崇,我和林徊的关系怎么样你也清楚,她对我那样反感,你觉得她有可能喜欢上我的弟弟吗?” “她就是小孩子心态,越不让她做的事情,她就偏偏要做。” “她说她喜欢你,只是为了气我和沅安,或者说,她是为了挑衅我。” “退一万步来说,就算你们是真心喜欢……也不会有结果的。”江媛狠下心,咬牙道,“阿崇,就我们家的条件,沅安不会同意林徊跟你在一起的。他虽然对林徊很凶,但不管怎么样,林徊都是他女儿。更何况……她还是你名义上的外甥女。你和她在一起了,你让我和你的小外甥,如何在林家立足,又有何颜面去见其他人?” “阿崇,姐姐求你了……为了姐姐和你的亲外甥,你也不能和林徊有任何一丝的情感纠葛……” 江媛又问他:“徊徊现在是不是不肯回来?” 江崇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指,依旧没有说话,两腮动了动。 江媛沉默了一会儿:“那只能这样了……阿崇,你回部队吧。” 江崇的手指顿住,手臂上的青筋起伏着抽动了一下,线条冷硬。 “你回部队,是斩断这段奇怪感情的苗头最好的办法。你回了部队,林徊就找不到你,她小孩子心性,过一段时间,找到新的事情做,就会忘记你。这样对你俩都好。” 江崇嗓音艰涩:“知道了。”他顿了一下,“姐夫怎么样了?” “没事,年龄大了,高血压,禁不得刺激。林徊这次把他气得不轻,你也看到了,他这身体,根本禁受不住更严重的刺激。阿崇,你也不希望你的小外甥小小年纪,就没有了爸爸……” 江崇还是那句话:“知道了。” 他知道了什么,他自己也不知道。 他挂断了电话,从裤兜里,摸出了烟。 没点燃,他将烟咬在唇齿间,又有些烦躁地取了下来,一下重、一下轻地用手指按捏着,耳畔不停地回响着这句话——“过一段时间……她就会忘记你。” 他的唇线越来越紧绷,半晌,凉薄地嗤笑出声。 两根火柴咔嚓一声,点亮了幽蓝色的火焰,他凑过去,点了烟,猩红的一点微微闪烁。 静静地靠墙站立着,直到一根烟燃尽,江崇决定在一周后,返回部队。 林沅安知道了他的决定,感慨万分,打了电话来:“阿崇,姐夫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。徊徊这孩子太叛逆了,什么话都敢乱说,幸好你懂事,你回部队后,姐夫会好好照顾你姐姐的。” 这句话恩威并施。 江崇比谁都清楚。 但是,林徊什么都不知道,她只知道,她爸突然又肯让她继续留在村里了。 她解数学题的时候,突然抬眸看了一眼江崇,感慨:“有没有觉得很神奇,当时我爸送我去参加节目的时候,我死都不肯,现在又死都不肯离开。” 江崇看了她一眼:“你快点做。” 林徊又埋头做了一会,说:“我收拾箱子的时候,才发现我爸给我带了好多作业,我根本就做不完。” 她絮絮叨叨:“其实有些时候,根本就不是我不想作业,只是我感觉我根本做不完,反正做不完也要挨骂,不做也要挨骂,那我何必做呢。” 江崇轻笑了一声:“歪理。” 林徊停下笔,支着下巴,眼眸弯弯,盯了江崇好一会,把脸凑到了他的面前,倏然问:“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?” 江崇静静地看着她,目光平稳。 林徊:“我都强吻你那么多次了,我要对你负责。从现在开始,你就是我的男朋友。” 她放下笔,把凳子往江崇那边挪了挪,双手勾住他的脖子,仰头看着他笑。 林徊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,就是单纯地很开心,想到可以看到面前的这个人,可以和他说话,可以抱他,可以吻他,她就很开心。 江崇垂眸看她,抿了抿唇线,没拒绝,也没答应。 林徊说:“男朋友都会帮自己女朋友做作业的,江崇,你也帮我做好不好?”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没抱多大希望。 没想到,江崇看了她一会,说:“什么作业?” “就我家庭老师布置了好几篇作文,你帮我写一篇,好不好?嗯?好不好?” 林徊蹬鼻子上脸,几乎快要全部赖在他的身上撒娇。 江崇同意了,但说了没有下次。 林徊连连点头,随口道:“知道啦,知道啦,你要是再帮我写作文,你就是狗。” 江崇:“……” 江崇写的作文又快又好,文笔优美、结构完整、叙述有条有理,林徊吃到了甜头,第二天晚上又缠着江崇写。 江崇斜了她一眼,拒绝的意思很明显。 林徊说:“哎呀,很简单啦,就一篇作文呢,你只要花上半个小时,就能拯救一个花季少女啊!” 江崇嗤笑她:“昨天说了再帮你写作文就是狗。” 林徊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:“好吧,狗,帮我写作文好不好?求求你了。” 江崇:“……” 最后一周的相处,是林徊记忆里最甜美的一周。 虽然江崇仍旧板着一张脸,说话的语气也依旧冷冷的,但他对林徊,算得上有求必应。 他们去看了日出,也看了日落,江崇简直无所不能,林徊只要看到他,一颗心就安定了下来。 他们一起去拾柴火,一起劈柴,一起烧火,一起煮饭。 他们去镇上逛街,什么东西也没买,林徊也很开心。 然后,那一天早上。 她还在睡觉,房门倏然被人敲响,力道很轻,却很急促,不停地被拍着。 林徊扒拉着头发,有些不耐烦地打开了房门。 是妞妞。 妞妞很着急:“徊徊老师,江叔叔都走了,你怎么还在睡觉呀?你没去送他吗?” 林徊的脑子一团混沌,她过了好几秒,思绪才缓了过来,愣愣的。 她问:“谁走了?” “江叔叔呀。” “走去哪?” “回部队。” 林徊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最近发生的事情,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咬紧牙根,往外冲去。 出村的土路上,空荡荡的,没有任何人的身影。 妞妞跟在她身后跑:“徊徊老师,江叔叔早走了,现在已经到镇上了,我们追不到他的。” 林徊不相信,她不敢停下脚步,就害怕,她一停下,就错过了他。 跑了很久,筋疲力尽。 被石头一绊,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,掌心磨破了皮,从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。 她穿着睡衣和拖鞋,头发散乱地坐在地上,紧抿着唇,咬紧了牙根。 两腮微动,眼眶却微热。 眼泪滴落下来,眼前的世界,模糊了又清晰,清晰了又模糊。 有脚步声响起,林徊猛地抬头,眼里亮起了火光,又一下熄灭。 是村长。 村长看到她这样,叹了一口气:“丫头,阿崇托我先照看你,他说今天下午就有人来接你回去。” 林徊更咽,心脏疼得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刺伤。 江崇真的走了,不告而别。 “他去哪里了?”她的声音很低。 “阿崇回部队了。” 林徊咬紧牙根:“他的部队在哪里?村长叔叔,你告诉我他部队的地址,好不好?我去找他。” 她抹了一把眼泪。 村长被她哭得心软,但他真的不知道江崇部队的地址。 “丫头,村长也不知道,阿崇是特种兵,他们部队的地址和任务都是军事机密,我哪里知道呢?他现在这一走啊,我也真不知道多久后,才能见到他……” 林徊咬紧了下唇。 妞妞人小,步子也小,现在才追上林徊。她气喘吁吁,站在了林徊的面前。 林徊忽然抱住她,埋头在她的脖子处,无声地哭着,除了偶尔忍不住的更咽。 妞妞用短短的手臂抱住她,萌萌的童音很认真:“徊徊老师,别难过,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,你和江叔叔也会再重逢的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