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 新印象-《小妇人》
第(3/3)页
舞会十分热闹,不久,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社交情绪笼罩住了。参加圣诞节的娱乐活动,大家都喜气洋洋,心情舒畅,脚下生风。乐师们有的拉琴,有的吹号,有的弹奏,似乎都陶醉了。会跳舞的,都在尽情地欢跳,不会跳的,则对于跳舞的邻座羡慕不已。戴维斯家的姑娘们脸上愁云密布,琼斯家的许多孩子像一群小长颈鹿似的嬉闹着。突然,那位金发秘书像流星似的穿过客厅,带着一位法国妇人,地板上拖曳着她那粉红色的绸缎裙裾。那位尊贵的条顿人找到了餐桌旁,喜不自胜,接二连三地吃遍了菜单美味。看到他风卷残云地大快朵颐,服务员们大为不满。那位皇亲国戚却大出风头,他什么舞都跳,不管会不会。每当舞步跳不好时,就即兴地以芭蕾舞的脚尖旋转动作取而代之。那个胖墩墩的家伙像孩子似的忘乎所以,看上去很有趣,因为,尽管他“大腹便便”,但跳舞时就像一个橡胶球。他一会儿小步奔跑,一会儿快速滑步,有时候,还扬腿跳跃。他跳得满面红光,光秃的头顶油光闪亮,燕尾服的后摆在飘荡,轻舞鞋真的在空中闪亮。当舞曲停止后,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,像一个没戴眼镜的法国式匹克威克似的朝大家粲然一笑。
艾美和她的波兰舞伴也热情洋溢地跳得非常出色,突出点在优雅和灵巧。劳里不由自主地随着舞曲的节奏望着那双白色的舞鞋上下跳跃,它们似乎长了翅膀,不知疲倦。终于,小弗拉基米尔松开握着艾美的手,一边忙不迭地宣称自己“离开太早,觉得很孤独”。艾美则打算休息了,想去看看她那位不忠的骑士是怎样接受惩罚的。
惩罚很成功。二十三岁的人沉浸在友好的圈子,失恋便得到了慰藉;沉浸于美貌、灯光、音乐和舞蹈的销魂因素之中,年轻的神经激荡起来,热血沸腾,青春蓬勃,精神高涨。劳里起身为艾美让位子,看上去似乎振作起来了。他又匆忙去为她拿晚饭时,艾美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,自言自语地说,“啊,我看这样对他有好处!”
“你看上去就像巴尔扎克笔下的‘femmepeinteparellemême[11]’。”劳里说,一只手为艾美扇风,另一只手为她拿着一杯咖啡。
“我的口红不会脱落的。”艾美用手擦了擦容光焕发的面颊,干练地向劳里亮出白色的手套。劳里见了哈哈大笑。
“这面料,你叫什么呀?”劳里碰了碰她飘到他膝上的裙褶子。
“‘错觉’薄纱。”
“好名字。很好看——新产品,不是吗?”
“不,老掉牙了。你见过许多姑娘穿它,直到今天才发现很美——stupide[12]!”
“我从来没有看见你穿过,所以才说错了,是不是啊。”
“别说了,住嘴。现在宁可喝咖啡,不听恭维话。喂,不要晃来晃去的,见了就紧张。”
劳里正襟危坐,温顺地接过空盘子,听任“小艾美”差使自己,心里感到一阵无名的喜悦,因为,艾美已经不害羞了。她有难以遏制的欲望去践踏他了,其实,大老爷儿们露出任何臣服的迹象时,姑娘们都有让人开心的践踏办法。
“你是从哪里学会这种东西的?”劳里脸上带着疑问的神色问道。
“‘这种东西’可是一种非常模糊的说法。你能解释吗?”艾美回道。她其实是明白他的意思的,但故意捉弄他,让他解释无法说清的难题。
“嗯——风度啦,气派啦,坦然自若啦,还有——还有——‘错觉’薄纱——你知道的。”劳里说到这儿,不禁笑了。他话说了一半,就用那个新词解脱了自己的困境。
艾美满意了,当然没有流露出来。她假正经地答道,“国外生活会不知不觉地改造人的,我边玩边学习的,至于这个吗——”她朝裙子做了一个手势——“呃,绢网纱不值钱,花束是白拿的,而我习惯于废物利用。”
艾美为自己刚才最后一句话感到遗憾,担心趣味不高尚。但是,劳里反而更喜欢她了,觉得自己很赞赏,也尊重她耐心抓住机会的勇气和巧用鲜花遮盖贫穷的乐观精神。艾美不知道为什么劳里那么慈祥地望着自己,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把自己的签名写满了她的跳舞预约本,欢欣鼓舞地把晚上其余的时间都倾注在她身上。然而,导致上述可喜情感变化的冲动,却来自双方彼此无意之中赋予对方的一个崭新的印象。
[1]意大利女演员(1822—1905)
[2]意大利国王(1820—1878)。
[3]夏威夷群岛旧名。
[4]法语:你在想什么。
[5]号称“科西嘉人”。
[6]古希腊神话,青春和春天女神,原为斟酒女神。
[7]古罗马神话,主神朱庇特之妻。
[8]古罗马神话,月亮和狩猎女神。
[9]古罗马神话,太阳神。
[10]意大利民间舞步。
[11]法语,自画的妇人。
[12]法语,真笨。
第(3/3)页